第37章 ?第37章

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安子和玄子，三番五次地从树上爬上爬下，一会儿痴迷地看着红火一片的远方，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到城里去看热闹，谁也不愿散开。两人都睁大着双眼，凝神静听着山腰汨汨进入水库高压管道的河水欢唱响声，看着它一路狂欢着涌入机房，用它高高扬起的臂膀，猛力地锤击着水轮发动机，它飞快的旋呀转的，一副齿轮死死地咬着另一副齿轮，那就是水动力的电机！有了它之后，再也不用跑那深山伐木烧炭了，用这常年流淌的甘泉，踩着这风火轮一般的水轮发电机，轻松地煅放出四射的光芒，这是他们许久就想着了的心愿。

        “现在，我们有了水力发电，历史已翻出新的篇章，那红彤彤一片的灯火阑珊的夜昼下漫天星空世界，不久将会出现，这世界多好哇。”玄子这么感慨着说。

        “是呀。水力造电这东西，远比木炭儿燃烧发电轻快得多，那是多么地鲜亮！面食加工厂用它来磨面，机械工厂用它启动车床，机关事业单位用它挑灯夜战，田间的庄稼用它抽水灌溉，说不准将来电能多了，连人们的取暖做饭都利用它呢，岂止是一个电灯电话的日子，活脱脱一个清洁电能管用的清亮世界。”安子向他这样描述着未来的前景。

        “这多亏有了金子兄弟的帮助，要不，咱们如今还会在禹王宫里捣鼓着那台木炭燃料发动机呢。”玄子深有感触地说。

        “还有杏晓姑娘的技术支援。”安子补充着。

        “对，对，他们二位，谁都不能或缺。”玄子欣慰地笑着。

        不知不觉夜幕开始散去，远处的山峦这时隐约呈现出蚯蚓似的轮廓线。先前苍穹里星光满天的夜景，渐渐露出鱼肚白来。该要下树了！已看得一夜没合眼的安子和玄子，嘴中不停地打着哈欠，他俩双双在晨风习习中离开树梢落到地下，采着一坡草丛中的露水回到厂房。

        此时，水力发电厂房，依旧在他们的眼前，轰隆有声地欢叫个不停。都通夜了，它还没有一丁点儿疲倦地亮光如初。安子知道，这是出水洞清洌洌的河水全身给力的物理结果，这在过去的木炭燃烧发电的机器身上根本不曾有着这么长久的光亮，城堡禹王宫里发电机房的那台电动机，这会儿早早地熄火趴窝，就是很好的例子。如若没有这水力发电厂的出现，安子是根本感受不到现代科学技术的文明进步的。好在他从金陵大学的水利学院的讲堂上，丰富了借水发电的满脑袋知识。

        成功发电之日，这使得他不由得再一次地想起了远在金陵古城的好兄弟金子。

        “他为何迟迟不来呢？”安子心里揪心地想着。

        毫无思绪的结果就这样一直苦苦地纠缠着他，使他彻夜难眠。

        当旭日从山岗上又一次地露出红橙橙的脸蛋儿时，被安子支派着回到禹王宫里去的那些发电的工人们，一大清早便纷纷骑着自行车，或者坐在一辆马车上，匆匆从城堡里赶来，他们要向安子和玄子一同分享昨夜城堡里街巷欢乐的那盛况美景。

        杏晓也坐在同行的马车上。昨晚，玄子一夜没有回家，她知道他一准是在这儿了，干等了他一晚上，彻夜没合眼，心里有多少着急的话儿要向他倾诉，尤其是这电厂的开机发电，预示着她此次的使命行将完结，即将踏上归程。可她又念念不舍这里，尤其是舍不得这个玄子的男人。不知的他此刻的感觉怎样。折腾得今日一清早起来，她便匆匆赶来看他，有心刺探一下这男人的心底。她反复想过，眼下发电厂已顺利发电，她回东北去已是时日可待。可这玄子是乐意跟她到东北去呢，还是她留在这里？这得看玄子对他的爱有多深，这决定玄子心里的想法，以便决定自己的去留。

        随着赶车人一声支唤骡马的叫喊，那辆陈旧笨重的马车“吱呀”一声刹住了车轴，稳稳地停在了发电厂宽大的院门前。玄子见状，风一般地奔跑过来，一把将她抱下车来，拉着她那纤细柔软的小手，趁着大伙儿纷纷向车间走去的当儿，拔腿向发电厂背后山坡飞跑，直到昨晚他爬上树梢的那棵大树在他的眼前出现，二人才停下脚步。玄子兴奋地站在树下，仰头朝那高高的树梢望去，饶有兴致地对杏晓娓娓道说着昨夜的感想：

        “你知道我和厂长昨夜在哪里吗？”

        “车间里呗！”杏晓心想，第一次用水发电，这么新鲜的事儿，他们不在车间里，还会在哪儿呢？两个视电如命的发小，他们的兴奋之夜，必定是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渡过。

        可是，玄子却嘟了嘟嘴，轻轻地摇着头，否认了她的见解，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压根儿不在车间！你再看看我的眼皮子，一夜没合眼呢！”说着，他指指自己两只猩红的眼球让给她看，证实着自己的话不是在撒谎。

        “你昨夜一夜没合眼？都在哪儿呢？又如何坚持着到了天亮？”

        只见玄子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朝着那颗参天的大树的树梢上移动，神秘地说：“在树梢上，我和安厂长，就在树梢上呆了一夜！”

        “疯了你们，在树梢上呆了一夜！而且，是两人都呆在树梢上一夜？我才不信你的话哩。”杏晓抬起头来，斜眼瞟了一眼那高挺的冲天阔叶大树，只见树上的枝桠四处蓬松，那密麻麻的碧绿色树叶满身遮盖着它那偌大的支体，股股香气袭人的味道直冲着鼻孔窜来，呛得杏晓不住的打喷嚏。那是一颗百年老樟树，上好的南方佳木哩。杏晓浑然不知，那樟树坚硬的树杈上，是可以立人的，但要在树上整整一晚上不下来，断然坚持不住。于是杏晓将心里疑惑着的视线，慢慢移动着，到了玄子的身边悠然打住，摇摇头，表示不信地说：

        “鬼才相信，在树梢上你们昨夜呆了一晚上。”

        “真是这样着哩！”玄子极力分辨着，“为了观看城堡灯火辉煌的夜幕，我俩从树上爬上爬下，欣赏着自己的创造成果，一夜兴奋来着。”玄子还告诉她，安子厂长还骑着自行车，踩着夜路进入城堡，观看着街巷美景，来去走了好几趟哩。

        杏晓只好把玄子的话儿当真。况且，自己为那个死鬼，也一晚地没有睡着个囫囵儿的瞌睡，不也是脸眼惺忪行色匆匆地清早赶来的么？

        “好吧，权且相信你们是爬在树梢上站了一夜。不过我得问问，你们都看着了什么呢？也一夜议论着什么话题？”杏晓迫切期待着玄子和他的朋友昨晚议论了些什么。

        于是，玄子便把自己和安子一同期待着近期结婚的事儿，以及希望杏晓留在鄂西的事儿，一古脑儿地跟她说了。期待着杏晓留下来。

        “你的心思呢？别人都这样期待着了，那你自己是啥心思呢？”杏晓瞪着两眼，痴痴地看着他，期盼着他的迅速回答。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咱决定向你求婚！”玄子坚定地说。

        杏晓那颗悬着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眼下她所需要的，就是玄子这种明快的直白。

        只是，杏晓不免为安子深深地担起心来，安子心目中的那个久久不曾释怀的情人春妮，一直不曾见着她的踪影儿，这安子又如何去结婚呢？杏晓不想因为自己的婚事，而给安子厂长心里不快的任何感觉。

        “起码，得先找着那个远在矛田镇上的春妮。”杏晓心里这样想着。

        于是，杏晓果断地告诉玄子说：“咱们结婚可以。但是，得有个条件，先得帮助安子寻找到那个春妮！”而且，她还对他说，“咱俩不能先急着自己结婚，等安子厂长找到了他的心上人春妮，而且他们完婚之后，咱再考虑自己的婚事。”

        “行，先找着春妮，让安子在我们之前结婚。那样我们也才坦然。”  玄子满口应承了杏晓提出的这个条件。

        杏晓就这样决定了。将自己留在玄子身边，让这小子美美地娶着自己作老婆。眼下，她期待着的，是先帮着安子寻找到他心目中的那个心上人春妮。只有让这几十号人的心目中久仰的师傅安子的婚事有了个完满的了结，她才有胆量考虑自己的婚事。“这师傅都还是光棍儿一条呢，哪有徒弟先结婚的？”杏晓就这样把那猴急儿一般的玄子的心，给彻底地稳住了。

        杏晓乐意继续留在南方的消息，像风儿一般地四处传开。她所在的禹王宫和出水洞发电厂的工人们，都在传诵着这个美丽姑娘的果断决定。他们甚至不惜跑到老远的山上，采来一束野花，装点在禹王宫门庭的门框上，为玄子与杏晓的爱情呐喊助威。说从此厂里多了个永久牌的宝贝姑娘，这下水轮发电机就如虎添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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