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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李牧承出了舱室,江上冷风吹散了酒气,他走在小丫鬟后头,低头沉思。

        离京时,以为会见到一个胆小懦弱、面黄肌瘦,甚至蓬头垢面的乡野粗鄙女子。谁曾想,将军的童养媳不仅貌美,更有一颗玲珑心,仅凭一张松花笺就看破了所有。

        更难得的是沉得住气,忍了许多天才找他来问话,此等心性不晓得是将军的福还是祸。

        推开舱室的门,暖和的气息里裹挟着清幽的桂花香,一进来便驱散了外头的寒气。

        李牧承躬身请安。

        周芜坐在圆杌凳上没动,倒是林氏不甚习惯,赶紧叫他坐下。雪白的点心推到他面前,“这个好吃。”

        李牧承捻起一块,原来是桂花糕的香气。入口微微甜,软糯却不腻,怪好吃的。一口吃完了,他问:“不知夫人唤我来,有何吩咐?”

        周芜说:“娘想给赵怀宝做件衣裳,不晓得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便喊你来问问。”

        这个李牧承还真不清楚,照着自己比划个大概:“将军比我高上一寸左右,手臂也长一些,胖瘦倒是差不多。”

        林氏心中有了数,和周芜商量着再放宽一寸。周芜点点头,就听她的,剪刀熟练地划过松花绿的缎子。

        舱室陷入了安静,只听见细碎的裁剪的声音。

        李牧承坐了一会儿,料想中的问话迟迟未发生。他一边在心中佩服她的沉着冷静,一边吃着桂花糕接着等。

        许久,她终于从松花绿的缎子上抬起头,他坐直,严阵以待,却见她微微愣了一下,道:“李将军还有事?”

        说着她还瞧了眼空了的碟子,不知不觉李牧承把桂花糕都吃完了。

        李牧承黝黑的脸上升起薄红,“末将以为夫人还有吩咐。”

        周芜轻轻笑了一笑:“无事了,将军去忙吧。”

        李牧承犹疑着退下。出了门,冷风一吹,李牧承脸上的薄红褪去,却愈发摸不透她的心思。叫他来不问话,不打听,难道她不介意?或者她不想与何夫人争?

        想一想也是,明眼人都晓得她一个孤女与何家斗,怎斗得过呢。她定也清楚。这样也好,她安分守己退一步,将军念她的情,也会待她更好些。

        李牧承回了舱室,见桌上酒菜全光了,李牧承踢了冯成山一脚,“你好歹给老子留点儿。”

        “我也没吃几口,净说话来着。”冯成山找水壶直接对嘴灌一口。

        李牧承皱眉,“你跟谁说话?”

        “阿游兄弟啊。不愧是将军家的人,方才与我掰手腕,险些赢了我。”冯成山与他畅谈一回,都想与他拜把子了。

        李牧承听了,眉头皱得越深,“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当然没有。”话音才落,冯成山提着水壶的手忽而一顿,“我好像……说了孙武。”

        李牧承气得抬腿就是一脚,“你说说你这张漏风的破嘴,坏了将军多少事!”

        说完气笑了,险些以为她宽和大度不争不抢。没成想,她来了一出暗度陈仓。

        李牧承又踹冯成山一脚,“还说了什么胡话,快些道来。”

        …

        另一边,李牧承前脚刚走,后脚赵怀游就回来了。

        赵怀游说:“皇帝封了两个王,一个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叫秦王。还有一个燕王,但他不是皇室,姓宁,皇帝的小舅子。文官里最大的那个姓宋,武官里秦王最大,其次是一个姓高的。”

        与周芜预料的差不多,新旧更替,换的是坐在上头的人。只是,那条破船竟然封了王,他们还真是大方。

        赵怀游接着说:“据冯成山所讲,将军府女眷只有一个何氏,没有旁的妾室。何氏生了个小公子,今年三岁。祖籍原州,从一个小商户混到了皇商,与燕王交情匪浅。”

        他顿了一下,道:“怀宝哥派来陈县的那个人叫孙武,正是孙武说我们都淹死了。”

        林氏气得拍桌子:“这个叫孙武的咋胡说八道哩。我看要不是他,咱怀宝不能娶别的女子。”

        娶不娶的,他一个大将军还能被一个商户强摁头不成。

        赵怀游问周芜:“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关切地望着她,就连伏在书案上练字的安宝也回了头,紧张巴巴的,周芜心间趟过暖流。她笑了一笑,说:“不必担心我,两个人过日子,合则来,不合则去。”

        “不可说丧气话。”林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拉过她的手说:“怀宝要是敢休你,我就不要他这个儿子!”

        “娘,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他休了?”

        “啊?”林氏愣了一愣,见周芜面上带着戏谑的笑,拍她一下,“我快急死了,你还同我开玩笑。”

        “好,不同你开玩笑。依目前的情况看,和离是八、九不离十。”

        一听她说和离,林氏就要急。

        周芜按住她的手,道:“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灾人祸捱过来了,我这后半辈子享享清福不为过吧。总不能跟人斗来斗去,连个安生也无。那还不如在家种地,至少自在,娘说是不是?”

        林氏觉得她说的有理,但是一想到她要和离,这个家就散了,想想就觉得难受。

        赵怀游皱了眉,月牙般的眼睛像一把弯刀,泛着冷光,“你别管,到了京城只管做你的将军夫人。其他人其他事我来处理,绝不叫你有半点不安生。”

        这孩子又来了,就怕他冲动。京城水深得很,靠拳头解决不了问题。

        周芜张了口正要说他,门口,湘儿喊道:“夫人,两位将军来哩。”

        来得还真快。

        周芜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清晨江面上的薄雾,清清冷冷又缥缈虚幻,沉静的杏眸像水,你心里想的什么,平静的水面都照的出来。

        李牧承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如两军对峙,不敢轻敌。

        他直言道:“将军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们营要么是出身清贫的穷苦人家,要么是如将军一般从前朝叛逃出来的。在军中受排挤,粮草军饷总不及别人。当年若非何夫人帮忙,我们早就折戟沉沙,青山埋骨了。”

        不等他说完,赵怀游冷笑,“这么说,他赵怀宝没粮没军饷就弄个女人替他解决,阿芜没钱没饭吃也可以弄个男人给他戴绿帽子了。”

        林氏扯了一把赵怀宝的衣裳,浑小子口无遮拦哩。

        李牧承瞧了他一眼,没与他计较,正色道:“正月大楚初立,陛下封赏文武功臣,凭我们将军的功劳,本不止封一个从三品,奈何根基浅,又无家族支撑,是以只能屈居他人之下。

        听闻,陛下在年底还会再封赏一回,届时将军剿匪有功,再有何夫人和燕王从中帮忙,不出意外将军能封个侯,日后在军中也可多些分量。”

        林氏说:“从三品很高哩,我们县的县令才七品。”

        “老夫人有所不知,天子脚下,满地权贵,从三品的将军一抓一大把。”

        “咋,听你这口气,还没我们种地强?那行,叫怀宝跟我们回家种地去。”林氏觉得啥也比不得一家子在一起,再大的富贵,一场水也能冲没了。

        冯成山嫌弃李牧承太磨叽,说不到点子上,他急道:“老夫人,就是委屈夫人一阵,等咱们将军封了侯,谁大谁小还不是将军说了算。”

        林氏可不信,“人家帮了他,他不回报人家,反倒让人家做小,天底下能有这等好事?”

        好像,有道理。冯成山抬眼去看李牧承,却被他斜了一眼。

        李牧承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将军未到而立,既然眼前有机会,怎能不搏上一搏。说到底,将军的一切将来都是留给公子的,他多挣一些家底,小公子日后可少辛苦些。”

        “能留给安宝?”林氏问。

        李牧承点头,“将军若能封爵,好处不止他一人,譬如老夫人和夫人的身份会更尊贵,公子读书可入宫学,乃至将来娶亲能相看到更多好人家的姑娘。”

        林氏听得入神,赵怀游却嗤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的高官厚禄,要牺牲掉阿芜。”

        李牧承不想把话说得这般难听,但意思其实差不多。眼前的夫人,是他见过的女子中少有的聪慧,难得的美貌,但是,输就输在没有一个好家世。

        他抿了抿唇,没有辩解。

        但这态度很是可恶,赵怀游双手撑在桌子上,眼里浮出骇人的冷光,咬牙道:“我也与你们言明,倘若赵怀宝让阿芜受一点委屈,我不介意带她回落霞村继续当寡妇。”

        这话过了,李牧承和冯成山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眼中的冷光不比赵怀游少。若非他姓赵,凭他最后一句话,定将他往死里揍。

        “阿游!又乱说话。”周芜见他们剑拔弩张,将阿游拉到身后,对李冯二人说道:“我有一点不明白,赵怀宝如此重视年底的封赏,何必这个时候来接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将军他重情重义。”

        “待封赏尘埃落定再来陈县,一样不损他的情义。”

        李牧承和冯成山也不知晓,许是当时得知家人还在世,过于激动思虑不周。

        周芜却道:“我与他自幼相识,他是一个脑子比嘴快的人,思虑不周的情况,大抵不会存在。”

        闻言,李牧承与冯成山对视一眼,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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